清晨，街道上起了一阵玉米浓汤般的雾气。
雨鸟穿梭在雾里，周围没什么行人，空气中飘荡着凝滞感，冰凉的雾水拍在脸颊上，让他微微皱眉。
二十分钟前，他被自己设下的闹钟吵醒了。
这是一个极小概率事件，这样的早晨屈指可数。他这样的人总是能在想醒来的时间醒来，其实根本不需要闹钟服务，设定闹钟只是为了保险。
他不记得自己昨晚是几点入睡的了，昨晚从诊所回到公寓，已经是深夜。他躺在床上，脑海里却全是小吸血鬼的嗓音，这令他迟迟无法合眼。
雨鸟打了个哈欠，把帽檐压低了些，想借此将脸上的黑眼圈遮住。不知道为什么，他现在开始有些在意自己的外貌形象起来。在路过街边的一个橱窗时，他忍不住停下脚步，透过玻璃的反光好好打量起自己。
一直以来他都认为，真正的绅士在照镜子时应该保留几分谦逊。与其说镜子是自我发现的工具，倒不如说它是自我欺骗的工具。
简单地比划了几下，他决定要在今天下班后享受一次久违的理发服务，顺便把自己满脸的胡须刮一刮。
他继续向前走去，脚下的步伐加快几分。
然后，是今天的工作......
不知不觉，雨鸟已经走进了一个幽静的住宅区，一幢幢独栋小别墅整齐地分布在其中，每个小别墅的前面都带有一个香气扑鼻的花园。
雨鸟没有犹豫，径直走向其中的一幢，按响门铃。
“叮咚——”
“谁啊？”里面传来了慵懒的男人声音。
听到应答，雨鸟直接来了一发三连击。
“叮咚——叮咚——叮咚——”
“行了，快别按哪该死的门铃了，”门后，拐杖敲在木制地板上的声音越来越近。“不管您是哪位，在大清早这样敲响我的门铃，就别指望我会有什么好脸色。”
喀塔一声，门被朝里打开了。
“早上好，蓝袍埃米尔阁下。”雨鸟站在门槛下，淡淡道。他挺拔的身材几乎要把整个门撑满。
“你是？”面前的老头眯起眼睛，手摸了摸鼻梁，似乎在找某副被他遗忘的老花镜。
“我叫安德烈·雨鸟，您应该认识我。”
“安德烈·雨鸟......”埃米尔沉思了片刻，然后露出了冷冷的笑容。“原来是雨鸟警官啊，恕我冒昧，这些天过得如何？”
雨鸟回想了一下昨天的经历，不假思索道：“好得不能再好。”
“呵呵，”埃米尔又冷笑一声，“看起来雨鸟警官并没有什么烦恼啊，那你找我来做什么呢？你的副手已经很明确地告诉我，让我们法庭上见真章。”
“查理斯那个蠢货说话从不过脑子，”雨鸟摆了摆手，面无表情道：“埃米尔阁下，我希望我们坐下来可以好好谈谈，毕竟那个笨蛋并不能代表我的意志。”
“你的意志很重要吗？”
“绝不会让您失望。”
“那...”埃米尔微微侧身，“里面请吧？”
第一次进入这样的独栋小别墅里，雨鸟的眼睛四处打量着。其实他一直很向往住进这样的房子里，房间很多，很热闹，而且以他的资产来说也不算贵。但考虑到这么大的空间全由他一个人独占时，他就放弃了这样的打算，还是老实地住在警局配发的公寓里。
其实，他只是想要有个人陪他生活罢了。
“我们小声点，我的夫人还在楼上睡觉。”埃米尔把他领到沙发旁边，然后毫不客气地坐在主座上。
“所以，雨鸟警官，你想要怎么谈呢？”
“不瞒您说，”雨鸟顺手拿起桌子上的苹果咬了一口，含糊不清道：“其实我还不是很了解这件事情的前因后果，您能跟我讲讲吗。”
“看来，你的副手并没有把我的话好好转达给你啊。”
“我说了他是个蠢货，你肯定不会愿意相信一个蠢货说的话吧。”雨鸟抬眼看了看对面的老头道：“我也不愿相信，在他的描述里，蓝袍埃米尔阁下是这样一个刻薄顽固的人。”
“很遗憾，”埃米尔摇了摇头，“在大是大非的问题上，我愿意刻薄顽固到骨子里，只为了圣光所赞颂的正义。”
雨鸟把吃了一口苹果重新放回盘子里，“那这样说，你向议院起草文书起诉我们，也是真的咯？”
“是的，法院的传票很快就会寄到你们手中。”
“这事好办。”雨鸟露齿一笑，“只要您能撤回起诉，500枚金币，大家就当这事从没有发生过。”
“你，说什么？”
“500枚金币”
话音刚落，埃米尔一下子从沙发上站了起来，他用颤抖的手指指着面前那个一脸无所谓的男人：“安德烈·雨鸟！我本以为你是个聪明人，现在居然妄图用金钱来隐瞒自己犯下的罪孽，你愚蠢到让我感到恶心！你现在立马给我滚出去，我要在圣光见证的法庭下，向世人揭露你的丑恶嘴脸！”
“是对金钱的数目不满意？”雨鸟漫不经心地瞥了一眼激动的老头，“这种事情可以后面慢慢协商的嘛——”
“滚！我不会让你沾满血腥味的金币，玷污圣光的纯洁，更不会收经过你手的任何一个铜子！”
“收？”
雨鸟忽地皱起了眉，他缓缓从沙发上站起来，挺拔的身材整整高出了老头两个头，在他极具压迫感的凝视下，埃米尔腿一软，跌坐回沙发上。
“你，你想干嘛？”
“你似乎理解错了我的意思。”雨鸟道，他声音听不出波动，只是有股莫名的寒意。
“是你，”他伸出食指直杵埃米尔的鼻尖，“你给我500金币，我可以不追究你起诉警局的事情，但如果你执意要搞那什么圣光见证的法庭，我会毫不犹豫，将你打入地狱。”
望着老人颤抖的眼眶，他继续补充道。
“当然，是在法庭上。我还不会掉价到在老头的家里对一个老头出手。”
说完，他坐回了沙发上。
“考虑一下吧，埃米尔阁下，500金币，买你升上天堂的机会。”
“你疯了，”老头用颤抖语气说道，“你是真的疯了。”
“我疯了？恰恰相反，”雨鸟摇了摇头，淡淡道：“我只是知道的太清楚了，我知道你们圣十字堂在作何打算，你们想通过打压警局，以获得议院更多的席位，好推行稳固你们在医学上至高地位的法令。”
“圣十字堂的医术，本来就是至高无上的，这点无需稳固。”
“那可不见得。”雨鸟笑了一下，“至少，你们还不能让外伤瞬间愈合。我想要提醒你，埃米尔阁下以及你身后的几位，当你活到六十五岁时，你一定要清楚玩撑竿跳的日子已经过去了，时代，不会永远掌握在你们手中。”
说完，两人都默契地陷入了沉默。老人低头沉思，雨鸟拿起那个被他啃过一口的苹果，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，当他把苹果核放入盘中时，埃米尔缓缓抬起头，一字一顿道：
“你就这么确定你能打赢这场官司？”
“你大可以试试。”
“呵，”老头冷笑一声，“不送，我相信圣光会作出正确的选择。”
雨鸟站起身，用怜悯的眼神扫了他一眼，这让他有些毛骨悚然。雨鸟没有言语，拿起自己的绅士礼帽，就朝门外走去。
喀塔一声
就像天国锁门的声音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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